重屏會棋圖

周文矩《重屏會棋圖》，設色絹本手卷，40.3cmx70.5cm，故宮博物院收藏。

周文矩《重屏會棋圖》藝術(shù)特色：

《重屏會棋圖》既是一幅反映宮內(nèi)生活記實性圖卷，又是一幅精美的人物肖像畫。所繪人物容貌寫真，個性迥異。衣紋疏密有致，色調(diào)自然。筆法瘦硬，略帶頓挫顫動。剛?cè)嵯酀?，獨具一格。四人身后屏風上畫白居易“偶眠”詩意，其間又有一扇山水小屏風，因在屏風中又畫屏風的緣故，故曰“重屏圖”。人物形象修長清秀，表情動態(tài)刻國精細，那種“體近周昉，而纖麗過之”的造型特點，反映了周的藝術(shù)風格。畫中的兩組屏風，一直一曲，不顯單調(diào)，而又體現(xiàn)出畫中有畫的境界，顯示了畫家善于巧思和別出新意的藝術(shù)才智。同時，屏風上的人物及周圍的陳設給人一種濃郁的生活氣息和真實感。

從技法的角度講，周文矩最有名的是他畫人物衣紋時所用的“戰(zhàn)筆”，據(jù)說這是他受后主李煜書法的“金錯刀書”的影響，看上去細勁屈曲，略有頓挫，多轉(zhuǎn)折，露圭角，并不一定是按照衣紋的原樣描繪，有時只是繪了衣紋本身的視覺美感，學者們都認為從這幅《重屏會棋圖》中，可以看到“戰(zhàn)筆”的運用。

周文矩《重屏會棋圖》藝術(shù)導讀：

即使對歷史不甚稔熟的人，也應該能吟唱那句“問君能有幾多愁，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”。南唐傳三主，共39年，三主中的兩位：中主李璟、后主李煜都是五代寫詞的代表人物，留下不少幽怨或凄美的作品，可是缺乏強大的政治、軍事作為后盾的風雅南唐，終招架不住弱肉強食的現(xiàn)實世界。不過，南唐之前楊吳政權(quán)的保境安民政策，為社會經(jīng)濟的復蘇與發(fā)展積累了比較堅實的基礎(chǔ)，楊吳、南唐之間政權(quán)的交替以“禪代”為表面形式，并沒有帶來武力沖突，沒有給社會造成太大的震蕩。南唐第一個皇帝李昪也是個務實的統(tǒng)治者，力主與周邊諸國和睦相處，國內(nèi)求政治清明、民生安定，所以在李算時期，以及中主李璟初期，南唐的各個方面都有種“隱然大邦”之感。三位南唐的皇帝都對文化有相當?shù)闹匾?，當時人就說李昪時期的南唐已是“六經(jīng)臻備，諸史條集，古書名畫，輻湊絳??；俊杰通儒，不遠千里而家至戶到”。更有，南唐地處過去六朝時期的核心地帶，在3?6世紀曾擁有過輝煌的文化成就，也為南唐文化的繁榮提供了土壤環(huán)境。所以，即使當南唐作為政體消失在歷史中后，她的文化卻一直綿延不絕，散發(fā)著永恒的魅力。

《重屏會棋圖》是一幅北宋時期水平很高的摹本，被認為是對南唐宮廷畫家周文矩風格非常忠實的再現(xiàn)?，F(xiàn)在的學者都是依據(jù)南宋人王明清筆記《揮塵三錄》中的一篇作為對此幅闊中人物認證的直接證據(jù)，王明清在筆記中說他在朋友家中看到的《重屏圖》，畫面中間一位與他見過的李璟像“面貌冠服，無毫發(fā)之少異”，而其他幾位隅坐對弈的是李景達、李景逷，扶著景逷肩膀的是李景遂3王明清這里說的《重屏圖》與圖屮的這幅《重屏會棋圖》并不是同一張畫，因為他還在筆記里提到《重屏圖》畫中的屏風上是有宋徽宗趙佶親題的白居易的詩作。白居易《偶眠》一詩是這樣的：“放杯書案上，枕臂火爐前。老愛尋思事，慵多取次眠。妻教卸烏帽，婢與展青氈。便是屏風樣，何勞畫古賢。”這與《重屏會棋圖》中對弈者身后那扇屏風上畫的內(nèi)容竟是完全相符，所以，與王明清看到的畫作不同的是，《重屏會棋圖》沒有將宋徽宗的字臨在畫中屏風上，而是以繪畫形式將《偶眠》的詩意表現(xiàn)了出來。但從王明清對《重屏圖》的描繪來看，兩幅畫的構(gòu)圖是完全一致的，所以他對于副中人物的指認有很大的參考價值。

依王明清的記載來看，這幅《重屏會棋圖》畫的是李璟兄弟4人下棋的情景。房間里的陳設簡單雅致，襯托出畫面里寧靜高雅的氣氛，因為右面擺著一張臥具，4個人的坐姿都舒適而放松，可以推斷，這是個比較私密的宮內(nèi)空間。戴高冠、手中捏冊而坐者是中主李璟，李璟3歲的時候開始居住在揚州，18歲以前都是在這里度過的。生活環(huán)境造就了這位中主溫文爾雅的風度，史書上都說他“音容閑雅，眉目若畫。神彩精粹，詞旨清暢。天性雅好古道，服飾樸素，宛如儒者。”有一位從南方楚地來的使者在朝上見過李璟之后說他是“粹若琢玉，南岳真君，恐未如也”。畫中這位一腿倚榻上，一腿垂榻下，隨意而坐的中年男子，確有種淡若幽蘭的感覺。畫史上說周文矩畫肖像的功夫甚是了得，從這幅摹本的精微看，這種評價應該是沒有虛晃的。坐在李璟身邊的朱衣者是李景遂。李昪共有5個兒子：長子即李璟，次子景遷，三子景遂，四子景達，幼子景逷。兄弟間的關(guān)系大體上來說很和睦，當李昪數(shù)次要立李璟為太子時，李璟只是一味地謙讓推辭，即使是在李昪去世之后，眾大臣要為他披上龍袍時，他也還在“泣讓諸弟”，這里面同然與李璟本身性格與世無爭的一面有關(guān)系，可歷史的真實往往比我們所希望與想象的要復雜很多。

就拿這畫中下棋的4人來說吧，李璟謙讓東宮之位的原因可能與他猜度父親李昪的心意，以及朝中形勢有關(guān)。李昪在5個兒子中并不是最偏愛李璟，他總覺得這個大兒子過于文弱，無法擔當國家重任，只是又怕破壞了長子繼承的規(guī)矩會引起更大的朝野騷亂；當時朝中的權(quán)臣宋齊丘也明白李昪的真意，他開始支持的是李昪二子李景遷，也就是畫面中唯一沒有出現(xiàn)的那位，李景遷據(jù)說是位風度和雅、神觀爽邁的少年，做起事來干脆果斷，與其他幾個兒子都不太一樣，深得李昪喜愛，只是這位李景遷在937年，未滿20歲時就病死在揚州。宋齊丘轉(zhuǎn)而支持三子李景遂，也就是畫中著朱衣者，歷史中記載他是個頗有手腕的角色，平時輕財好客，十分善于拉攏人心。宋齊丘對于李景遂的支持時間非常長，即使在李璟已經(jīng)登上皇位之后，仍然詔告天下，冊立李景遂為“太弟”，一直住在只有太子才能居住的“東宮”，這無疑是在告訴天下，如果哪天李璟去世了，繼承王位的不是李璟的兒子，而是太弟李景遂。這種情形一直到李璟后來除掉宋齊丘勢力后，才得以完全改變。李景遂將東宮騰給了新立的太子，但不久之后仍然被心有不安的太子毒死。畫中坐在李璟左方，舉棋留須者是5個兒子中的老四李景達；對面最年輕的那位是李昪非常寵愛的幼子李景逷，他們在帝位之爭中沒有特殊的能力與地位。不過即使如李璟與李景遂之間可能產(chǎn)生的沖突，他們兄弟5人之間的關(guān)系并沒有像歷史中許多王位之爭中達到的那般骨肉殘殺，而似乎是一直維持著一種親近的關(guān)系，這無疑與李璟溫和的性格有著很大的關(guān)系。當李璟力辭被立為太子時，他給出的一個重要理由就是認為兄弟間和睦友善，無須過早立嗣，這其中雖然有可能存在一些政治上的其他因素，但仍然足以反映他們相互之間的關(guān)系整體上講是融洽的?？催@幅《重屏會棋圖》，完全是貴族閑居燕樂的樣子，雖然面貌中都透著一種威嚴的神情，不過畫面整體氛圍依然是清新閑逸，讓人神往的。畫家用看似簡單的室內(nèi)擺設，以及主要人物的神情動態(tài)刻畫，將一種史書記載的南唐文化的清新與文人氣氛到位地傳達出來，不是一般的畫者能夠做到的。

此畫的原作者周文矩，句容（今江蘇句容縣）人。在李昪時期已經(jīng)入南唐宮廷，后來成為職業(yè)的畫院畫家。畫史中對周文矩的評價便是說他對于人物思想情感的表現(xiàn)“頗有精思”，《宣和畫譜》中記載了他70余件畫作，大多描繪的是上層貴族的閑雅生活。除了這幅《重屏會棋圖》之外，留存到今天的作品中還有《宮中圖》（被分為4個部分分別收藏在美國和意大利）和《琉璃堂人物圖》（故宮博物院收藏），反映了周文矩的一些風格特征。而畫而中對于屏中之屏、畫中之畫的描繪也是使此畫在中國畫史中能脫穎而出，引起現(xiàn)代學者研究興趣的原因。有學者專門著書《重屏》研究中國傳統(tǒng)繪畫的媒介與表現(xiàn)。一張古畫，竟可以留給我們后人這么多可以聯(lián)想的空間，真是件奇妙的事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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